品讀新疆 | 雪幕中的黃羊
雪幕中的黃羊。 趙蘭生攝
品讀新疆
每當冬季來臨,
大雪鋪蓋整個山野,
在克拉瑪依北麓加依爾山,
黃羊便成群結隊,
猶如大山的精靈,
在潔白的雪野里回旋游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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塔城有個地方叫“老風口”,長達20多公里路段,那里的風從春刮到冬。冬日三九寒天,我行車至此,遭遇風吹雪惡劣天氣,大風席卷積雪向來往車輛橫沖直撞,能見度不足10米。一輛拉羊的卡車被強風帶下路基,綿羊擠在焊接鐵欄桿的狹小車箱里瑟瑟發抖,咩咩哀鳴。
頂風冒雪闖過“老風口”路段,我站在高處回望險途:北風卷起層層積雪漫天飛舞,猶如一道道白色幕布從天而降,有的七八米高,有的高達十幾米。人們身處其中時,有時可以看到天光,有時感覺天地一片混沌。
后來,我將看到的這一幕講給家在克拉瑪依市的野生動物攝影師趙蘭生聽,野外經驗豐富的他向我解釋了這一奇觀的形成原因:“風刮一綹、雨下一方。”戈壁灘的風刮起來是一綹一綹的,風揚起散沙,形成一道一道沙幕;風揚起散雪,看起來就是一道一道雪幕。
然后,趙老師向我展示了他拍攝的一張“雪幕中的黃羊”照片。
兩只黃羊,高昂頭顱,迎風冒雪前行。風雪從它流線型的身體掠過,慢速拍攝使飛舞的雪花形成一條條傾斜的線條。深褐色的崖壁背景,襯托出白雪墜落的動感,也襯托出風雪的狂暴與肆虐。
見我喜歡,趙老師就給我講述了這張照片的拍攝過程。
每當冬季來臨,大雪鋪蓋整個山野,在克拉瑪依北麓加依爾山,黃羊便成群結隊,猶如大山的精靈,在潔白的雪野里回旋游蕩。
趙蘭生拍到了形態各異的黃羊,也拍到了從雪洞探出笑臉的狐貍,還有兔子竄出綴滿雪掛的梭梭叢,麻雀、呱呱雞在雪后的山間覓食,盤羊爬上峭壁……每當他通過長焦鏡頭觀察這些在冬季艱難生存的野生動物時,都會在心里對它們說:“再忍耐一下,春天就要來了!”
但是,對于野生動物們在冬季的生存狀態,趙蘭生始終心存好奇。很多次,一見大雪紛飛,他便立即開車進山,想拍下風雪中動物們的身影。有時,因為看不見雪下布滿荊棘,巖石棱角尖利,他開車亂撞亂沖,常常相片沒拍幾張,就陷入雪坑,或者車輪爆胎。有時大風天去戈壁拍攝,然而雪原卻在正午的陽光下融化,又在夜晚的寒風中凍結。人在冰凍的雪原行走,輕快地仿佛滑行在冰面上,多大的風都卷不起積雪,那種風雪彌漫的景象是可遇不可求的。
一個大雪天,雪片如鵝毛般紛紛揚揚。趙蘭生對弟弟說:“我們進山拍羊去。”弟弟比他小10歲,退休之后也拿起相機拍攝野生動物。
車行至山口,突然刮大風,漫天雪飄。在暴風雪的怒號中,他們開車到了常去的峽谷,它位于加依爾山的邊緣。那里一座座山峰佇立兩側,雪白的峰頂直插云霄,谷底寬闊而平坦。那兒多生灌木,是野生動物聚會的場所。
群山阻擋風的喧囂,峽谷卻放了風一條生路。風猶如一匹脫韁的野馬肆意奔騰,卷起蓬松的新雪,在谷內形成一道道白色幕布,懸掛半空——雪幕奇異天象出現了。
趙蘭生的心就像漲滿風的船帆,急切地在雪幕中尋找野生動物,哪怕一只麻雀、一只野兔、一只黃羊,可是,什么都沒有。
他倒車退出峽谷,越野車的車輪,在羽毛般蓬松的雪地里,陷下去足足有半尺深。這時,兩只黃羊像兩個從天而降的精靈,在風雪中時隱時現,目測距離峽谷四五百米。他想開車趕黃羊進谷,卻只能遠遠跟著它們,他知道,黃羊一旦撒開四蹄,風都追不上。
哪里顧得上愛惜車?行高坡,走山梁,拐來拐去,眼看著黃羊跳下山巖,又走進雪幕,多年的期盼即將成功,趙蘭生滿心歡喜。
他不顧弟弟阻止跳下車,緊跑幾步,跟隨黃羊跳下山巖,忘了去想山巖有多高,巖下的積雪厚不厚。
弟弟也下車跳下山巖,積雪埋到腰部,在雪窩里掙扎大叫。趙蘭生奮力將齜牙咧嘴的弟弟拖出雪窩,查看他的傷處。他倆一著急都沒戴帽子,頭發、眉毛上結滿了白霜,耳朵只有呼呼的風聲,鼻孔、嘴巴里灌滿了雪粒,牙齒凍得咯咯作響。弟弟左腳腳踝扭傷了,只能右腿著地。
“哥,黃羊不跑了,好像等著我們拍呢。”弟弟對他大喊。
大約100米的前方,兩只黃羊在雪幕間隱現,一只挨著另一只,好像被暴風雪弄糊涂了,不知該進還是該退。
以趙蘭生的拍攝經驗,黃羊是極其警覺的動物,一般與人的安全距離至少要保持在三百米以外,而這兩只百米之外的黃羊顯然已發現了他們,卻不奔逃,他來不及細想,端起相機,調動長焦啪啪按動快門。
但是,要想拍出飛雪軌跡和動感,只能架穩相機慢速拍攝,他為沒帶三腳架懊惱。弟弟一屁股坐在雪里,指指自己的腦袋示意他,他心領神會,將相機架在弟弟頭上。
這時候,風雪越來越小,雪幕也變得稀薄。攝影的確是一門充滿遺憾的藝術,沒有一張片子完全完美。趙蘭生調慢速度,輕按快門,定格“雪幕中的黃羊”。
長焦里,趙蘭生發現,一只黃羊瘸著腿,另一只黃羊不離不棄。
風雪里,弟弟說:“哥,它們也是親兄弟。”(文/楊春 圖/克拉瑪依文藝)
主播:姚曉英
阿勒泰市融媒體中心播音員、主持人